本帖最后由 小东西 于 2012-6-5 01:47 编辑
第二章 云烟深处（1）
第二天，我看到另外7个同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了。整个上午，我在村子里被各种事情缠住，你来办正经事的，乡亲们不拿你当办正经事的。世代邻居，你家闺女嫁我，我家小子娶你，墙靠墙，地挨地，没有任何血缘的也是亲戚。于是问候，招呼，闲扯，打闹，都是正经的交际内容。1点回来，看到他们7个在院子里收拾餐具的残局，一个个脸上黑着，带着刚经历了一场惨剧的表情。
繁华说，擦，你肯回来了。 早晨走的时候，我就叫繁华，你和我一起出去。繁华从薄被里伸出半个头，说，去哪。我说，奔丧。繁华脸上像被打了一枪，擦，不去，大清早的困。 繁华没说句晦气，真的已经很给面子了。 于是我只好自己往外走。走到门口，大门门闩是拔下来的，落魄高手站在外面伸腰掸腿，一副早就起来并且精神抖擞的样子。 落魄高手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发现落魄高手是个很成熟的人，他昨晚知道有人仙游，没有表现出任何波动，他在厨房潮乎乎的地上安安稳稳睡了一夜，没有半分失眠，今天一早又料准了我会去白事事主家里慰问——虽然我们这里不叫慰问，并且要和我一起去，这种事一般人是避开的。
我们出门没有遇到老鼠，在我们不在的上午，老鼠推了辆小车过来，将锅碗瓢盆都送了过来。第二趟是大米白面油盐酱醋，然后说菜的问题问我，总之是让这帮外来人自己做饭，偷懒就得自己饿成孙子。队员都相互自嘲道，看来主办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我们先去了我叔叔家。 果然如我所料的，落魄高手看到我叔叔的相貌没有一丝惊异，仿佛和我一样早看了20几年，不但看不出丑，反而觉得无比可爱一样。实际上，其他人第一眼看到我叔叔不出声啊一下的是很少的，很少的那部分也是及时掩住了口，把惊讶化在嘴里了。我叔叔不缺胳膊少腿，不聋不花，内脏都正常，五官俱全。但是他长得怪，他的头像是一个扁掉的葫芦，带得五官都失了位，眼神看人总仿佛是歪的。而他一米五高，他的拐棍和他一样不算魁伟，他腿脚很好，现在套上车跑货也是提鞋就走，麻溜的。有一点要说，他钟爱他的拐棍，那是一条坚硬的树根，具体树种什么的都不详，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若夺他的棍子，他就敢拿把菜刀把你削成根棍子。 我温顺和蔼，头发花白的叔叔只会为了他的棍子发脾气，其他的，估计我在旁边被5个人揍他也没这么大气性。 叔叔撇开嘴唇，露出歪斜的牙齿说话。叔叔说，猫猫，这位客人是谁？ 我说，这是我的朋友，丁林。 叔叔伸手冲落魄高手晃了几下，算是招呼，然后说，你们校长没了，你们去看看，中午再回来吃饭。 我有点伤感。我们栖凤村的小学当年不知道是拜什么神迹建成的，用的砖料什么的都好得很，工也细，在那个年代建成这么个小学简直就是世界第几奇迹的级别。连带着我们的刘校长，威望也高到不可思议。但是，刘校长在我印象里，是吸烟的大师，他走到哪里都是笼在一团烟雾里，仿佛他是一只吹满了烟雾又到处漏气的气球。后来就是咳，加上通宵麻将，家庭纠纷，几年摧残，气球就瘪了。昨夜，就是烟消云散的日子。 我把买来的两包方便面和一小捆烧纸丢在在刘校长家门口放的脸盆里，在灵堂前又脏又破的垫子上，和落魄高手一起磕完了三个头，就掉头走了。 在和落魄高手待的这大半个上午，我一直很不舒服，落魄高手很懂礼貌，说话都十分合适，又那么尊重我叔叔，按理说，什么理也挑不出来。可是我就是觉得别扭，什么地方不那么对，好像老觉得一块地方不干净，过去看又什么污渍也没有。想了想，算了，我打算先买点肉放叔叔那里，但是在那里吃饭是不被允许的。按中国红网的要求，我们必须吃住都在老屋里，自己做饭，除非不得已，不得出外就餐。出去玩是可以的，但是时间有限，要专注于找到终极BOSS才行，找不到玉，100万这个数字就是个虚数，后面再多的零也只能流着口水自己数数玩了。 我问落魄高手，你想挣这个钱，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吗？ 落魄高手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我当然不知道。 落魄高手说，我无业。无业很久了，换鼠标垫都换不起了，不挣钱就得沤在家里。 我就着这个话道，我也不行啊，变相的教书匠，学的东西都不值钱。电脑显卡坏了，换个好的都得掂量半天。 我又说，我们中间条件好的，就是米阳吧，他的生意挣钱，还有点韩国血统，胖婷天天说他是最棒的男人，嗯，你要觉得他很棒就对了，他本来就流着一部分棒子的血，不棒才没天理。 落魄高手说，那个小姑娘呢？ 凭直觉，我知道他说的不是魔女或者胖婷，而是丁丁。 丁丁啊，大城市的女孩，再怎么穷也有两三套房子养着。他们这样的城二代，打折两条腿都能抬着头走路，而且走几十年别人也不好追上。哎，魔女他们也还行，做生意的，起码不赔。 我觉得对认识落魄高手有点门道了，城府深的人，只有在没有城府的人面前才会稍微敞开心扉。而丁丁就是最没有城府的一个，不但没城府，连城门都没有，简直就是一片旷野。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我俩走到了村子西边，落魄高手说，上个厕所，就往左边的夹道里钻了进去。我非常被动地跟了过去，见丁林直接进了小树林，在一棵槐树底下放水。我忽然心里又是很堵，越来越难受，终于说，丁林。
落魄高手看我。 你以前来过栖凤村？ 落魄高手好不容易明澈些的眼睛立刻又重门紧闭，整个表情极为平静，不透风不漏雨地，让我信心大挫。但是我不死心。 没来过，你怎么知道这排房子后面就是树林？那边的过道看不到这里。 落魄高手揉揉鼻子道，看不到？树比房子高，你不知道？ 可是，那判断不了这里是树林。 落魄高手道，你以为这里是旅游的地儿，我爱一个人先来一趟啊。 落魄高手继续揉着鼻子，这时，我也觉得不对劲了，什么刺鼻的东西猛往身上粘，落魄高手说，怎么这么多烟？ 是的，好多烟，我俩已经完全在一团烟雾里面，这烟来得之快之了无痕迹，就仿佛它们是周围的空气忽然变成的，现在它们百般变幻，将我们俩以及很大一部分林子缠得结结实实。 我袖子一掩就要往外冲，落魄高手一把拽住我，生生倒拖着我到了一颗大树底下，用极大的手劲压着我的后脑，让我呼吸尽量及地。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是胸中困惑太多，又大喊道，丁林，你一定来过这里，一定来过！ 际遇非凡之际，我脑子里跑马阅兵一样，觉得丁林的一部分被猛然揭开，我想，他来栖凤村如此沉静，仿佛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他一个人睡厨房如此安然，他看到我叔叔毫不动色，他在校长家磕头行礼谙熟规矩，现在遇到奇怪的事情，我这个本地人懵然无知，他倒仿佛早有经验一般。 落魄高手轻声道，别说话。 他手上的劲缓缓撤走，但是语气渐渐坚固，道，你身上感觉有什么不对，都别乱动，也别出声，5分钟以后，我们就往外走。 我细着耳朵往四周听，什么也没有，又等一会，一阵沙沙的声音，如细雨扫过，又似我爸爸当年拿筛子筛东西。落魄高手的眼睛一定一直盯着四周，我感觉他的手上不那么干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叫我，我心里绷着的线一松，身子立马歇了下来。一抬眼，看到落魄高手满脸通红，显得疲累狼狈已极。 我又听到我叔叔的声音喊，猫猫，你在里面不？ 然后是老鼠的声音——猫猫，在哪，吱个声啊。 我和落魄高手互相扶持着走了出来，其实是我身子搭着他，不然我就得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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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5 01:3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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